□文龙生 仔细想起来,这几十年来打交道最多,伴我成长伴我快乐的朋友,是书,莫过于书。 我家不是书香世家,祖上父辈们未留下什么藏书。我热爱书、与书有缘,还有一段辛酸史。我上小学第一天看不到黑板上的字,才恍恍惚惚知道自己是个近视眼,一只0.5,另一只0.2。说来很怪,看书几十年,不管走在路上睡在床上坐在车上,也不论灯光强弱,照看不误,但眼睛至今还是老样子,没有变好也没有变差。那时家里穷,买不起眼镜,不戴眼镜的近视眼读书很可怜,哪怕坐在第一排,黑板上的字模模糊糊,老师板书指教未能受益不说,还常挨批评,说成绩不好又不抄笔记。真是天大的委屈!我的十年寒窗是在一种难言的误解、委屈和痛苦中度过的,即使上大学也如此。至今夜里还不时从那检查笔记、考试测验的噩梦中惊醒。 古人说得好,失之东隅,收之桑榆。看不到黑板上的字,就得逼你下课翻书,久而久之,养成爱翻书习惯,自学能力不知不觉、莫名其妙得到提高。因此,经常感慨而言:我是从小学一年级就自学的,只是不才罢了。 但热爱读书,是从看小人书(连环画)开始的。文革时期读小学,学校上课不正常,上街看小人书成了最大的乐趣。那时候,安顺好几条街都有租看小人书的书摊,很便宜,先一分钱二本,后两分钱三本,再后一分钱一本。那些小人书,杀仗的、打仗的、神话的、爱情的,古今中外,应有尽有,且内容丰富,绘画生动。特别是那些名著改编的,多有几十集,吸引人得很。每天背起书包不进学堂进书摊,看着迷了常忘记回家吃饭。培养我的读书兴趣,这些小人书功不可没。 文革前夕,舅舅因家庭成分问题,失去工作,以收荒货谋生。破“四旧”,许多人家将大量书籍当“荒货”贱卖,几分钱一斤。舅舅收到不少文史哲书籍,有的还是名著。我几乎每天要跑到舅舅那荒货筐挑书看,三国、水浒、西游、说唐、说岳等就是那阵子懵懵懂懂读完的,还谈不上一知半解,可故事情节如今仍大概记得。梁山泊一百单八将的名字、绰号、星宿全背得滚瓜烂熟,觉得好玩有趣,能够和同学甚至大人们吹牛。还有《红旗谱》、《三家巷》、《青春之歌》、《野火春风斗古城》、《平原枪声》、《烈火金钢》、《苦菜花》、《保卫延安》、《林海雪原》、《暴风骤雨》、《红岩》等红色名著,读得津津有味、废寝忘食,多次在昏暗的灯光下熬红了眼。可以说,我们这代人是读“红色小说”长大的,那些“红色乳汁”养分至今尚在。《红楼梦》、《西厢记》也走马观花浏览过,老实说,读不懂,也无兴趣,但《红楼梦》“一朝春尽红颜老,花落人亡两不知”,《西厢记》“待月西厢下,迎风户半开;拂墙花影动,疑是玉人来”这些诗句,囫囵吞枣背过,今天还记忆犹新。舅舅的好些“荒货”,被我有借无还,逐渐成为自己的藏书。 那时候,许多名著都是“毒草”,不允许阅读,大家都是悄悄传阅。记得有个同学家藏书很多,他偷偷借我几本巴金的小说,小心翼翼地嘱咐,你个人看就行了,别借给他人,听大人们说巴金是个“流氓作家”!文革初上语文课多是朗读背诵毛主席语录,有次大家正在背诵语录,我往书包里偷看小说《青春之歌》,老师发现后当即没收,还说些上纲上线的话,害我几天几夜提心吊胆睡不着,书是给人家借的不说,最怕的是犯大错啊! 七十年代插队农村,我的行李除简单铺笼帐盖、锅碗瓢盆,各类书籍占了大半。或休息或高兴或苦闷之时,看书就是最好的消遣。毛泽东著作、诗词,鲁迅杂文,郭沫若、艾青的诗歌,茅盾、巴金的小说,秦牧、杨朔的散文,巴人的《文学论稿》,高尔基、法捷耶夫、托尔斯泰、歌德、拜伦、巴尔扎克等外国名家名作,还有《中国文学史》、《唐诗选》、《中国通史简编》、《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》等等,青山绿野间、煤油灯下,捧起这些好书,真是莫大享受。那时读书,虽如陶渊明所讲“好读书,不求甚解”,但伴我度过了难以忘怀、不可复制的蹉跎岁月。更重要的是,如饥似渴读这些书籍,给了我很大的自信和力量,恢复高考,参加了1977、1978两次考试,或入围或录取。上小学中学时,我成绩平平,根本不入老师的法眼。知道我高考的情况,有人“老眼光看新问题”,对此很是疑惑。我只好这样解释:读不好学校的功课,可我热爱课外书籍,也许上帝就开了扇窗吧!是啊,知识改变命运,千真万确。但课堂上获取知识不是唯一的,自学也能“条条大路通罗马”,人文社会科学尤其如此。 爱读书也是工作需要。25年前,从教师改行到报社当记者做编辑。过去虽在报刊发表一些文章,但那是文史、随笔类的东西,与新闻沾不到边。新闻这碗饭不好吃,当不得南郭先生,得老老实实从头学起。除了向其他搞过新闻的同志学习请教,更得力于书本这个“无声老师”。新闻业务书籍,特别名记者名编辑的佳作,就是我学新闻的好老师,书店买不到就在报刊上“发现”购买,那时还没有网上购书。学习或出差在外,我最爱逛当地书店,挑选各类书籍,新闻业务书当属重中之重。“熟读唐诗三百首,不会写来也会吟”,经过这些好书熏陶和多年实践磨炼,我从门外汉逐渐变为报社业务骨干。 读书,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。我经常到书店或网上购书,主要是人文社会科学类的,每年花上千元在所不惜;还订阅《读书》、《随笔》、《书屋》、《纵横》、《博览群书》、《名人传记》、《中外书摘》、《文史精华》、《中国国家地理》等十多种刊物。我的阅读观是多多益善、开卷有益,连那好像与读书人不沾边的《拳击与格斗》,我不仅订阅十多年,还参照看央视“拳王争霸赛”。别人看拳击“残酷”、“血淋淋”,我看到的却是“磨砺斗志、激发血性、永不言败”,看到的是人生、是哲学!如今,我已有上万册书籍,几个屋堆得满满的,甚而有些“乱七八糟”,但总觉得书香四溢,充实无比。我常开玩笑地说:“我是将别人打麻将输的钱买书,将别人打麻将的时间看书”。有这么些书作伴,斗室之间,可以同古今中外众多的高尚灵魂对话,可以陶醉于诗歌小说,可以自由自在游览天下名胜大观,汲取知识,开阔视野。更重要的是,远离功利,摒弃沽名钓誉,把读书当乐事当欣赏当修身养性,轻松愉快,神清气爽,心旷神怡,浑身充满正能量。 一位哲人说过,世间最神奇的事莫过于阅读。斯言诚哉!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