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梅士敏

    我要说的肖家屯遗址，位于平坝城西蒙坝园村和烂铺子村之间。

    肖家屯又名屯坡上，坡上原来住着一户姓肖的人家。肖家明朝时从江西迁徙而来定居于蒙坝四寨，肖氏大家族历年来起起落落，有兴有败，但在民国时期，出现了一位方圆上百里著名的人物——肖老帽。

    肖家到肖老帽这一代，算是顶峰最发的了，传承着老一辈留下来的祖业继续发展，确也不容易。一开始时是竭力抵抗长毛贼的侵扰，到了国民党，各地土匪猖獗，土匪所到之处，烧、杀、抢、掠无恶不作，穷人家一年的钱粮常常被洗劫一空，富有的人家更是他们绞尽脑汁洗劫的对象。肖老帽是个很有功德心的人，见几个附近寨子的人们年年在遭受匪灾，忧心忡忡。为了捍卫自己的家园，肖老帽就拉人组织了一些地方武装，和土匪抗衡，如此一来就和土匪结下了梁子。经过反复多次大小战役，肖老帽总结了经验，要和土匪长期斗争，须找一出易守难攻、地势险要的地方，作为关隘。经过慎重筛选，肖老帽把地点选定在蒙坝四寨前方的那座山上——现在的屯坡上，小山坡脚直径大约一里半，坡度大约六十度，从下到上接近坡顶三分之二以上时，突然四壁悬崖，陡峭笔直，最高处约六层楼高，最低的地方也有四层楼以上，悬崖环绕山头一圈后，在山的最顶端出现了一片平整的地带，大自然的鬼斧神工，极像了给山顶戴上一平顶毡帽。远处望去一圈发白的悬崖就是帽檐，现如今，上面的建筑大都被植被覆盖，露出的围墙还依稀可见。

    这就是肖家屯，是当时蒙坝四寨的前哨和护寨堡垒。堡垒建成后，肖老帽一家搬了上去。这堡垒的建成，让当地的百姓免去了很多次灾难，接受我采访的肖龙理老人说，只要听到山上铜锣一响，大家就知道是土匪来了的信号，家家户户纷纷行动起来，有的藏牛，有的藏猪，有的藏粮，家家紧闭院门。土匪多次空手而归，就迁怒到肖老帽的头上，土匪头目带着人就在山下叫骂：“肖老帽！除非你不吃水！”。

    其实修筑房屋时肖老帽就考虑到了，此山美中不足的是山顶上缺水，山顶上只有一口小井是望天落雨，天一干，水就没了，于是肖老帽就备了一些大水缸，常常把水储起来，以备不时之需。土匪在山下把守了几天，想困住肖老帽一家，让他家因为缺水而投降，殊不知山上一点反应也没有。又有一次，得知土匪要来围攻，肖老帽预先叫人在附近的湾潭大河捞来几尾大鱼，养在石缸里。土匪攻上去几次都被四面围墙上的雨点般的大石砸下来，一时间，大石头，土炮，火管枪一起开火，打得土匪抱头鼠串。特别是山顶的院墙门，大有一夫当关，万夫莫开之势，土匪多次进攻，都攻不进院门，土匪就在山下安营扎寨，围了许多天，不见上面的动静，最后一天，突然见山顶有两棵竹竿在左右摇晃，竹竿上吊着两条活蹦乱跳的大鱼，只听肖老帽在上面喊：“龟儿子们，你们围不死老子，要吃鱼的上来！”土匪一看，不仅没饿死山上的人，而且他们在上面还有水养着鲜鱼吃。没招，那群土匪就垂头丧气，收拾家伙，灰溜溜的走了。

    肖老帽一家及附近寨子的百姓们，借着这得天独厚之地的哨所，确实过了很久的太平日子。但是，尽管肖老帽有勇有谋，还是百密一疏，后来肖家屯经过土匪的两次洗劫，元气大伤。不过这两次失败，不在地形，而在于人。有一次，土匪买通了肖老帽家的一个丫环作内应。那天晚上，那丫环用一把点燃的香，在夜深人静时避开必经之路，悄悄的把香一直插到山下，形成偷袭路线，然后里应外合，致使肖家屯在劫难逃，那次山上的肖氏一家，从长工到主人，死伤不下几十人，院门内外血流成河，那惨状叫人目不忍睹。

    往事如烟。现在的肖家屯宁静了。

    在寨上，一个小男孩引我们向肖家屯的遗址攀爬。小男孩带着镰刀，我们一路披荆斩棘，从山下到山上，全是乔木林，林间阴郁闭日，非常凉爽，随处可见五倍子、杜仲、何首乌、川芎等多种中草药材。多年的石阶全被腐质落叶覆盖，踩上去软软的。石阶呈蛇形，蜿蜒而上，大约走了一个小时，终于来到肖家屯的唯一入口——院墙门，门呈椭圆形，上面杂草丛生，从门坎开始就有四五步石阶，往上爬，爬完石阶就到最顶上了。这时，一片约三亩宽的平地就出现在眼前，一地齐胸的青蒿茂密丛生。从进院门的西面往东面直走，周围不时可以看见一些断墙，墙边还有一些多年的柏树，茂密参天，绿荫如盖，那定是当时肖老帽修建堡垒时种下的。

    就在平地的西北角矮一些的地方，有两座青冢，立有石碑，上面的字清晰可见，那是肖氏一门中两父子的坟。当我走到平地最东面的边缘时，不禁愕然，果然，此地背靠四寨，前面山下，三方足有数百亩的开阔地带，一切尽收眼底，好一个“会当临绝顶，一览众山小”的地势，难怪肖老帽选中这里为防守要地，简直是一个天然的堡垒，站在上面只要往下一看，就连一只兔子也休想逃脱。

    如今，这里鸟儿筑巢，昆虫鸣叫，寒蝉凄切，青草凄凄，两座孤冢，一并这地下的“灵魂”，仿佛像昔日的两名卫士，将这快要被历史烟尘所掩没的遗址牢牢守住。睁眼慢慢环顾四周，阡陌交错，万山重叠，大地一片平静。一阵阵山风“嚯嚯”吹来，似在为当时的那些亡魂奏响哀乐，在传送着那些凄厉而悲壮的故事，又似在高歌如今的太平盛世。

    如今，虽然这里已不再现昔日的热闹，但她见证了一个家族兴衰的历史，更见证了平坝人民面对灾难的临危不惧和智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