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草田八

    清明时节，大舅一家七人来安顺祭扫祖坟，顺便参观。走在日新月异的街头，城市的高楼和绿地让他们不停点赞，安顺城是一天比一天漂亮了。

    临走最后一天，他们特别提出去老屋看看，对移居外地60多年的大舅一家，似乎老屋才是他们的家园。

    大舅记得老屋在熙春路，过去又叫西街大桥头，解放后叫生产路。在他的印象中，这里曾经有很多纵横错落，关系复杂的许多亲友邻居寄生在这里。他们的祖辈相互提携，过了一代代的日子，流逝了许多的人和事。可是，现在老宅还在，左邻右舍里却没有一个人认识了。

    大桥头是贯城河的沿流经过的一座桥，不远处就是二桥。老人回忆，原来此处沿岸种有柳树，风景如画，后来树被挖掉。当年的邓羲之公馆成了幼儿园。一路走去，过去的小巷肌理还保存着，来到大龙井，小道被卖菜的小贩拥挤着，可是大龙井已经缩在一个小角落里，记忆中的牌坊不见了。我说，寸土寸金，能保留下来就不错了。

    匆匆照了几张照片，说要拿回去作个念想。并说，人愈老，越是怀旧，越去想老家老屋，特别是儿童时期经历的过去。

    大舅仿佛回到昨天，他记得，一大早还在床上，老远就听到巷子里传来米花糖开水的叫卖声，或者叮叮糖的敲打声。外婆总会颠着小脚在巷口给买回一碗，热气腾腾地端到面前，说吃了快上学去！我知道一个老人思想畅游在历史的过去，在回忆里动了真情，眼睛开始湿润起来。我不忍心打断他，尽情让他回忆。

    吃饭的时候，话题谈的都是老街，新的对他们来说，没有什么印象。可是下一代的年轻人已经不知道原来老安顺的模样，就是一些老地名，大概都没有听说过，比如南关厢、城隍庙、关帝庙、东岳庙；比如小井巷、大箭道、落魂台等等。

    老人们都知道它们的名字，提出要去看看。当我带上他们找这些名字相对应的地方时，很多已经不见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条熙熙攘攘的大街，街边各种店铺罗列，毗邻的服装店、食品店，生意红火，只剩下历史的记忆。

    我介绍说，安顺已经把大箭道一条街作为历史老街保护，随后带他们参观。

    平日匆匆走过，心里不记事，这次带人参观，眼睛里就开始寻找故事。

    老街老屋，不乏恢弘大气的旧宅，也有小家碧玉般精致，原来大多独门院落，一些大户人家，还可以看到地上石板拼成的精致图案，工艺之精细可以想见这家原来的主人的富裕，这一家或许要经过几代人的财富积累方能达到这样的气派。

    走在安顺老街，窗上的雕花门棂已经残旧，露出古旧发黄的木色，围栏只剩下几根勉强还可应付，但是房子的大柱可见当年那种夏屋渠渠。

    大舅说到的许多老巷、庙宇、古井，现在已经消失了，只有名词幸存下来，比如老百姓营生的地方如小井巷、杨家湾、同知巷、铜匠街、花街，这些老百姓营生的场所，曾经是市民卖小百货、打铁、修锁配钥匙的地方。安顺城多水井，很多是以井命名，如大龙井、双眼井、牟家井、马槽龙井、兴隆井等等；有的是以大户人家姓氏取名，比如宋家巷、保家巷、温家巷、樊家巷、顾府街等等；有的以动物命名，比如杀猪巷、杀羊巷、赶牛场、赶马场；有的以庙命名，比如玄坛庙、鞑子庙、二郎庙、五显庙等等。

    发展新城，不忘老城，听到我说起旧州建设修旧如旧的模式，又说起安顺一些路段恢复了老地名，大舅说，这是安顺城市文化的挽救和回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