卢朝阳

　　（接上期）

　　方武先笑了笑：“是二哥指挥打的嘛”。“是你出的主意嘛”天王高兴地说。方武先：“我们红军的毛委员，就经常指挥我们打这样的漂亮仗，我只学来一点点。”

　　三个人正说得热闹，天王那个住城里的连襟胡金生来到门外。

　　胡金生：“哟，二姨夫正表演枪法哩。”

　　天王：“咦，是哪股风把你吹来了？快进家吧。”

　　胡金生提着土布长衫的衣摆，笑呵呵走进来，照着方武先，目不转睛。

　　天王把客人让到客房，对陆幺妹说：“去跟你嫂说，他三姨夫来了。”

　　方武先见来了不速之客，想避开，就和陆幺妹一起去了。

　　胡金生奸笑：“二姨夫家里有生客？请来和我小弟认识认识吧。”

　　天王诚恳地：“哦，你说他呀，也是我的亲戚。”对提酒拿菜进来的妻子张氏：“去叫方家兄弟和幺妹来见三姨夫。”

　　张氏答应着退去。

　　陆幺妹拉着方武先进来。胡金生站起来迎接，贼眉鼠眼地打量着方武先。

　　天王介绍：“这是我的姨妹夫胡金生，这是……”

　　陆幺妹急忙朝二哥使眼色，她发现这个人来意不善。

　　见天王住了口，胡金生阴声怪气地问：“这位兄弟贵姓？我怎么没有见过？”

　　“他是，是……”心实的陆天王一时不知怎么介绍。

　　陆幺妹站上前：“胡三哥不认识他？哈哈，你升官发财了，咋会认得我们穷亲戚！他是我的男人。”

　　方武先想不到陆幺妹突然冲出这番话，羞得低下头。

　　胡金生尴尬地：“啊啊，久违久违，老弟，恕我有眼不识尊面。”

　　天王爽朗地大笑。

　　胡金生回城后不几天，天王的三姨妹张氏悄悄派人从城里送信来。

　　来人：“胡太太说，胡先生向驻在城里的中央军郑师长报告了，说你家有红军，她听见郑师长说后天要派两个团来你们这里，因此叫我快来报个讯。”

　　天王：“黑良心的狗东西。”对张氏：“拿两块大洋打发这个兄弟。”

　　来人：“谢谢陆司令。我不敢要，那边胡太太已经给我盘缠了。”

　　天王在厢房里找到方武先，说明了情况，准备通知各大队来商议，叫乡亲们撤上九龙屯，想和匪军硬干。

　　方武先：“不忙。依我看，这回敌人来势不小，对打我们要吃亏。不如让各寨兄弟分散，各打各的。那班中央军不熟悉这里的地形，我们分散开，照机会打一下就撤，把他们拖死在老山沟里。”

　　天王想了想，拍腿说：“好，依你。”

　　大队匪兵开进沙子沟地区。

　　花山四十八寨，寨寨空无一人。

　　匪兵不得不四处分散，寻找对手。

　　一个连的匪兵遭伏击，狼狈溃散。

　　一队匪兵钻进深茅草坡，迷了路，转来转去，转到天黑也走不出这条山沟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。

　　这边，天王的妻子罗氏脱下一件外衣，把红军给天王的军旗包好，塞在一个岩洞里，和张氏背着孩子往老林深处躲去。

　　一队匪军跟着一个骑高头大马的官儿走在一条山沟里，叭的一声枪响，那官儿栽下马来，匪兵们惊慌地乱放枪，却不见一个人影。

　　天王、方武先和陆幺妹躲在一道岩缝里。

　　方武先：“好，打得准。”

　　陆幺妹：“还不是你教的。”

　　天王对几个弟兄：“以后，你们都要学得像方家兄弟那样，一枪挑一个。”

　　一队匪兵走过林中小路，“吭”的一声，一个匪兵被捕野狗的铁夹夹住脚，痛得哎哟直叫噢。

　　几个匪兵被捕猎的网子网住，撕扯不开。

　　许多匪兵拉肚子，打摆子，哼哼叽叽，躺在寨边无人管。

　　敌人四处扑空，损失惨重，不得不撤回城去。

　　秋天谷子黄了，包谷吊包了。

　　沙子沟的布依人忙着收割，又要派人放哨，防备城里的匪兵来袭击。

　　天王看着田头地里做活路的多半是老人和妇女，心中好不焦急，更恨那些三天两头来搔扰的匪兵。

　　方武先挑着一挑包谷走来。

　　天王招呼他：“方家兄弟，来歇气吧。”

　　方武先放下担子，和天王坐在树荫下。

　　天王：“唉，当初我们跟杨政委他们走了就好罗。”

　　方武先瞧瞧天王，心里觉得这样拖下去，会影响布依人的生活。他想了一会，试探着说：“听说广西右江还有红七军留下的部队，我们不如投他们去吧。”

　　天王：“好，我们兄弟算想到一处来了。”

　　夜里，天王把妻子罗氏、张氏叫到厢房来，陆幺妹方武先也在坐。

　　天王对妻子：“我和方家老弟决定带人马下广西右江投红军，你们在家不要怕，给我带好孩子，等我们找到红军了，就来接你们娘儿几个。”

　　罗氏：“我们不怕，你放心去，有幺妹陪我们呢。”

　　陆幺妹依恋地看看方武先，欲言又止。

　　天王：“让幺妹和我们一路走。”他说着看看方武先，方武先点头。

　　天王：“我看明说了吧。如果方家兄弟瞧得起我们布依人，就和幺妹成了亲再走。”

　　方武先和陆幺妹脸红不语。

　　罗氏张氏高兴地：“好罗好罗，你们放心去，我们几娘儿等你回来接。”说完，罗氏取出那面军旗，双手捧着交给天王。

　　天王接过去，激动地翻来翻去看着。

　　天王：“我们走了，家里的地，全部分给乡亲。现在哪家租种的，就给哪家。”

　　罗氏张氏点头答应。

　　天王：“今年的租子也不许收了，收来你们也吃不完。”

　　这一夜，一家人坐以待旦。

　　阳光灿烂，小河水急湍。一面军旗在风中飘扬，天王和方武先率领着布依兵马，朝着南方去，沿途布依亲人挥泪相送，依依不舍。一个慈祥的布依老大妈蹲在一担木桶边，端起一碗碗红糖茶叶水献给天王的队伍。

　　盘江畔白层渡口。滇军孙渡部一个团严密封销渡口，阻击准备南下的天王部队。南岸的山上，滇军的防御工事隐约可见，掩体上露出机枪枪管。堑壕中人影攒动。

　　北岸。竹林中天王的部队急急忙忙伐竹扎排，准备强渡。天王指挥三个竹排载着四十多个弟兄先下水，其余的人在北岸以全部火力进行掩护。

　　“乒乒砰砰”，两岸的枪声顿时大作。

　　敌人的火力十分强大，天王的部队无法把对方的火压下去。竹筏未划出三丈远，已有许多弟兄中弹，七八个挂彩的弟兄在激流中挣扎，顺河漂去。

　　情况十分危急。方武先对天王大声说：“二哥，不行。快叫弟兄们往回划。”

　　强渡失败，天王领兵寻原路返回。

　　但是，来路上，川军杨森部队的一个团追击已占领了沙子沟一带。

　　天王率队退到弄染寨前，只见寨内火光熊熊，老人小孩哭骂声和匪兵烧杀抢掠声混杂着一阵落到天王耳中。

　　天王睁圆怒眼，领头冲入寨中。

　　弄染寨中，一场残酷的厮杀激烈进行。

　　杨森部队源源涌入寨中，把天王的队伍分割为若干小组。

　　天王和副官张海宽、罗坤三人被上百个匪兵追入一院内。匪兵把小院团团围住。院里的房屋在烈火中熊熊燃烧。

　　方武先和陆幺妹跟天王他们被冲散，带着十多个弟兄在一条弯曲的巷道中与匪兵周旋。陆幺妹仗着熟悉地形，领着方武先一伙灵巧地左拐右拐，很快冲出寨去，吸引了大队匪兵。

　　王文亮带着几十个弟兄浴血奋战，左冲右突，极力想接近天王他们。无奈敌人数倍于他们，装备精良，几次冲击均未奏效。

　　燃烧的房屋很快倒塌。天王陷入重围，子弹也打光了。

　　七八个彪形大汉冲入院中，扑上去把天王拦腰抱住。天王挥肘一击，击倒了一匪兵，抬腿一踢，踢翻另一个匪兵。 

　　然而，终究寡不敌众，天王被擒。

　　贵阳市北泥泞的石街上，天王被杀人魔王杨森用铁丝穿了锁骨，缚于木笼囚车上，游街示众。天王不停地破口大骂，高声宣传穷人闹革命的道理。

　　负责押解天王游街的川军军官无法，慌忙把囚车带回杨森的军部。

　　第二天，杨森残忍地割了天王的舌头，又押他去游街。天王口流鲜血，怒目圆睁，威武不屈。

　　天空乌云密布，雷声阵阵，天王慷慨就义于贵阳市北郊。        

　　（完）